夜雨丨罗雄华:念故乡

2023-02-15 11:03:47 上游新闻

念故乡

文/罗雄华


(资料图)

机动船从华蓥山下小沔镇自东南向西北方向,逆河流而上,在龙门嘴前左转九十度,船头便对准涞滩古镇左前方的银子石,坡顶那棵巨大的黄葛树,冠盖满山坡,整个树身略向船头方向倾斜,似在朝归来者致意;赶场的人从黄泥和石板相接曲曲弯弯的小路登上去,在周边劳作的人,相邀坐在粗大交错的树根上歇息,递根烟,喝碗凉水,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,说些天南海北的人事。在游子心中,那里俨然就是故乡的象征。

船底下的渠河水清澈见底,河滩边的鹅卵石历历可数,或椭圆轮廓中暗藏青涩,或浑身圆润中趋于成熟,右面的宽广的沙滩在童年的记忆里闪烁纯白的光。每一粒沙似乎都具有单纯的生命力,细致而深情。年少时觉得万事万物都自带人情味。

今年春节回家,去银子石的小路已经不见,代之以平缓的水泥公路,上到坡顶,放眼四望,大地仿佛在同一个高度。那棵巨大的黄葛树早已不见,据说多年前几个调皮的男孩下午放学后在树洞里烤火,离开时忘记了灭掉,第二天留下冒烟的树桩和满坡乌黑的灰烬。偶遇散居各处谋生的那几个早已做了父亲的男孩,说起往事,不胜感慨。

老家有一处风景点叫做狮子岭。它屹立在渠河边矮小丘陵途经深壑,再陡然攀升,抵达高处的悬崖之上,像极了一头雄狮,昂头迎接从华蓥山顶喷薄而出的朝阳,渠河从东北小峡谷迤逦而出,在相对开阔地南流数公里,折向东南方向消失不见。雄狮一直在眺望和聆听。在我们幼小心灵里,那里就是一处圣地,最重要的原因是,在山顶平坦的石坝中间,有一棵约三四人方可合抱的黄葛树,它与别的黄葛树不同,没有多余虬曲的枝条,独立树干,挺直,插入云霄,树形像大叶桉树。

我们常常仰望,从没有攀爬过。只有西面有一条泥路通往狮子岭。三面高崖,每每面临,都胆战心惊,因此,大家多是围在黄葛树下,乘凉,聊天,游戏。

生产队值夜守包谷的人,也只在半坡处搭了个草棚。历经多年,年逾天命的我,偶回故乡,经过小元宝,大元宝,再去狮子岭,不禁黯然神伤,黄葛树早被几十年前的一场大风吹断,狮子岭哪里还有半点雄狮威严,全然没有了曾经伟岸山峦的尊严,萎靡猥琐的缓坡绵延,那些刀劈斧削般的峭石,筋骨不存,就地解散,沦为一堆泡沙石,躲在荒烟蔓草之中,我们如履平地,上下自如。心中就有了沧海桑田的感慨,对那些岁月的疏离和伤害,我们终究平和了,宽容了。

左前方数里和狮子岭遥相对峙的长岩洞,也是我们少时恐惧的高崖,有个同龄人为逃一张电影票,被收票人追赶,误坠下去,血腥残忍,悬崖给我惨痛的记忆。

而今,崖洞用几根巨大的水泥柱支撑着,害怕它意志松懈而坍塌。它老态疲倦的样子,让人有一点想揶揄它,又有些同情的意味。

故乡,有许多残存的事物,是我们还可以回归的途径和凭借。

2023.2.7  江之南

(作者系重庆新诗学会副会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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